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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现在老天终于开眼,风水轮流转。大抵,也不过是再来威风一两天罢了。
  宝卉这样想,面上的神情不自觉流露出了一二分怠慢:“如今姐姐院子里人手少,竟是要难为姐姐这么早赶过来,可这丫鬟们的早食尚未到火候,不如请姐姐在旁儿上等上一刻吧。”说完,也不多加理会二人,故意侧过了身子去瞧灶上的粥点。
  旁边一个小丫头偷偷扯了她袖子,宝卉瞪那丫头了一眼。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收回了手,拿眼角飞快瞅了一眼红素,低下了头不敢多言。
  这等小动作如何能躲得过红素的厉眼。她面上微微一沉,一旁的青欢便不乐意道:“你这说的什么糊涂话?红素姐姐过来,自然是为我们姑娘的吃食。我方才都瞧清楚了,给奶奶和小主子们的粥点明明都下了灶。你怎么睁眼说瞎话?”
  她说着,干脆越过宝卉,对周围的小丫头们唬道,“若你们不喜欢这大厨房的差事,不如我回头告诉管事妈妈,替你们重新安排安排?”
  丫头们均是一哆嗦。宝卉可以拿乔,她们人微言轻,左右都得罪不起。众人动作麻利地散了开去,该瞧炉子的瞧炉子,该均汤汁的均汤汁。毕竟是嫡小姐身边的人,私下议论是一回事,身份上的差距到底还是压她们一头。
  宝卉又拉长了脸。
  大厨房一片天,她资历深,在这里从来是说一不二。她恼怒地瞪了青欢一眼,不过就是一个院内伺候的,虽然等级是比自己高出一些,但是说白了都是进不得屋子的粗使丫头,呼三喝四的真以为自己多金贵?
  她越想越不满,手下一使劲,将那骨碟砰一声放下,冷冷一笑道:“青欢妹妹好大的脾气,我大厨房的人虽然不在主子身边伺候,少了几分体面,可也不是能由得外人挥来喝去的。这些个份例,老祖宗的排在最前,老爷奶奶们的其次,再来是少爷小姐们,最末才是其他人等。妹妹这般蛮横,偏生要我们先伺候十姑娘的,将她排在前列,若老祖宗、老爷和奶奶们的出了问题,又是谁能担待得起?”
  青欢一噎,明知道对方是编排自己,却找不到理由反驳。
  红素却微微一笑道:“这话我们可不敢接了,我们姑娘最敬重的便是老祖宗,便是再受宠爱,也断然不可能越过长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既然你们也确实忙着,我们便自个儿动手罢了。”
  因着十姑娘最爱金丝血燕,老祖宗特意吩咐每到秋末冬至,一定要给珏鸢阁配从苏皖产地送上来的。
  两人揭了盖子,看里面的已经熬得粘稠,于是就又合起了盖头,提了一盅放进暖匣子里——这里面垫上了厚厚的布裹棉絮,下方还点一支短烛温着——然后仔细拧在了手上。青欢狠狠瞪了一眼宝卉,撅着嘴接过了灯笼,上前一步准备打起了门帘,两人转身便踏了出去。
  宝卉咬牙,回头狠狠戳了一个最近的丫头:“你是木头脑袋呀?就那么看着人大摇大摆走了,当我是死人吗?”
  那小丫头被骂得红了眼圈,也不敢回嘴,一脸委屈。
  她刚说完,门口又有了响动。宝卉回头,见到来人不禁吓了一大跳,连忙堆满了笑,亲自给人打起了帘子,嘴里奉承道:“嬷嬷今日来得真早,有奴婢盯着,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您瞧瞧,这老祖宗还有各位主子的早食,奴婢已经着人准备妥帖了。”
  这管家婆子冷冷盯了她一会儿。宝卉心底有些发毛,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忐忑开口:“嬷嬷为何这样瞧着奴婢……”
  这张嬷嬷冷笑一声,道:“以往我倒是没瞧出来,你到是个心眼挺高的。十姑娘是什么人物,你竟然敢给她身边的人下脸子?还指挥了一等大丫鬟亲手给你当下手,可真是不得了的手段。我看这大厨房,也不是你该呆的地儿了。”
  宝卉心头一惊,心知方才的事情被人瞧见了,她立刻噗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奴婢冤枉啊。奴婢就是知道膳房里的都是给主子和小主子们用的,从不敢假手他人,把这个差事当成自个儿性命一样看重,更没有肖想其他不该有的念头,还望嬷嬷明鉴……”
  “行了行了,收起你这哭丧脸,大清早的瞧着晦气。”张嬷嬷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两人回头避开了人,前者才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如果不是看在你是我族侄女儿的份上,哪里能容忍你到今天?现在更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倒是说说,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宝卉虽然害怕,却还是一脸不服气:
  “表姨妈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珏鸢阁是个什么光景?那红素惯是个拿乔的,三房那边的珠云不就骂她是‘假清高伪善脸,小姐心性丫鬟命’?方才那红素说到是给十姑娘领早食,可十姑娘现下尚未清醒,躺在床上根本动弹不得!自从十姑娘落水,血燕的份例就停了下来,今个儿突然又传话,说是要恢复添上。哼,血燕又不是汤药,不能硬着逼人灌下去。我就应该当着众人的面问问她,这血燕领回去,到底是给谁吃了?”
  “住口,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你还真有理不成了。这小主子房内的份例,你一个守厨子的什么时候有资格过问了?真当自己是掌事的不成?”
  宝卉不甘心,“我有什么不对,明明就是那些人存了私心占便宜,还扯了虎皮做大帐。十姑娘日渐陈珂,只怕眼瞧着就不行了,还吃个什么捞子血燕?吃了也是白费!谁都知道,十姑娘是将死之人,棺材素衣都准备齐了……这事情就算是告到大奶奶那里,我也是占理儿的。”
  张嬷嬷简直气得一个仰倒。她这个族侄女儿不仅自大,竟然还是个愚蠢的。
  她也不想想,那红素再得脸,不过也是一个丫鬟罢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私?自己没眼力,还以为是老天爷没长眼睛,成天盯着别人的错,也不知道打听打听外头的消息。
  “你真是个蠢货。十姑娘福泽深厚,得天庇护,岂是你诅咒得了的?老祖宗半夜里才重赏了珏鸢阁上下一干伺候得力的人,你好好掂量一下吧——那十姑娘,如今已经清醒了过来。”
  ☆、第02章 捅篓
  天刚朦朦亮,霍定姚重新睁开眼。
  这房间还是她熟悉的模样。顶上的凤穿牡丹水纹帐,轻纱薄幔自玉阑上垂下,帘子上挂满流光溢彩的串珠,轻轻摇晃,叮铃作响。近床前是一张贵妃长椅,中间一块方桌,上面添有汝窑出的青瓷茶具;一黄铜瑞兽匐于座前,张口吐纳,烟雾袅绕;往北的窗柩下置一方宽大的红木桌椅,上面有一细颈圆肚满月瓶,里头插着的是应景的鹅黄腊梅;瓶下有几册诗书,一本还摊开着,上面压着墨黑玉镇,旁边是一雕花笔筒,里面有狼毫三两只,另有数枚剪字沾花萜散落。往东背靠淑女屏风,摆放着一把江南焦尾古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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