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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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结识于高一,两人在同一学校同一年纪,但因为班级之间相差甚远,入学后几乎从未碰过面。某次期末考试恰好被安排在同一间考场的前后座,谢风华清晰地记得那一天考的是政治,这是两人都不擅长的领域,属于再怎么苦思冥想也无法确定马克思市场经济学原理到底意味何物的神秘学科。
  自知大概要考砸了的时候,谢风华鬼死神差地悄悄用笔戳了一下前面唐贞的背。
  那一下,两个明明素昧平生的女孩之间仿佛打开了彼此心意相通的玄妙开关,某种互相信赖的契约几乎在瞬间达成,她们不用眼神交流或者言语磋商,立即就决定相信对方,一起干一件超出“好女孩”、“好学生”范畴的坏事。
  她们趁监考老师不备时迅速地交换了试卷,对过答案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回去。
  那场考试最终成绩如何早已没人记得,但那种在封闭的考场内因为交换试卷而带来的紧张和破坏规则的隐秘快感,却从此一直留存在记忆里,由此而来的,还有某种在刹那之间决定把自己交付给对方的毅然决然的心态。
  “我说,那会你怎么就不怕我当场告诉老师呢?毕竟谁认识你呀。”唐贞后来问。
  谢风华笑:“因为直觉,懂吗?”
  “女人的直觉?”
  “呸,警察的直觉。”
  没有什么比得上一起干坏事结下的革命友情更深厚的了。
  再后来,她们发现彼此之间有很多共同点,比如她们都很喜欢跑步。于是两个女孩常常在周末一大早约起去慢跑,跑的次数多了,跑的过程一起做的事也多。比如她们会在同一家烧饼店带不同的烧饼回家;在同一个早市地摊上挑拣过便宜的橡皮筋塑料发夹;她们还一起遇见过一个同年级的男孩,大概暗恋着她们中的谁,可惜全部勇气只限于偷偷在某个街角与她们迎面而过,佯装漫不经心的偶遇;甚至有一次,她们还撞见一个暴露狂,穿着长大衣故意跑到她们,猛然间回头,刷的一下掀开大衣遛鸟,唐贞吓得惊呼出声,谢风华却不羞不臊,上前混不吝来了句:“大叔,就你这样,都好意思拿出来显摆啊?”
  她从小在公安大院里疯跑,就性别认知与女孩该有矜持而言,比唐贞差远了。
  但跟唐贞一起慢跑的美好感觉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两个人迎着晨风,呼吸着清晨独有的空气,风清凉地沁入皮肤毛孔。两个人保持整齐的步伐,差不多连呼吸都能调整到同一频率,仿佛只要她们愿意,连心跳的快慢都能控制到一起。那是谢风华第一次理解什么叫心心相印,从本质上,这个词无关爱情,无关欲望,只关乎在某些时刻,两个不同的人彼此之间朝向对方毫无保留,完全打开。
  她一转头,就能看到唐贞微微地朝她笑,笑容剔透晶莹,犹如凝结在草叶尖顶的露水。
  这个微笑看见的时候有多美,日后就被忆起,就有多令人措手不及。
  她们曾互相开玩笑说后事只能托付给对方,因为只有对方信得过。可真到死别的时候,唐贞却能狠下心来,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转头就毅然决然从 20 层楼上跳下去。
  这种事,就算过多少年也过不去,每逢想起,心底依然横贯着一个经久不愈的伤口。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响,灯亮了,室内一片光明。
  谢风华回头,看见她爸老谢同志披着件开衫毛衣走出来,问:“看什么呢,怎么不开灯?”
  谢风华把相框放好,说:“找云南白药呢,您给放哪了?”
  “这不药箱里吗,”老谢走过来,帮她把药箱接过了打开,找出里头的云南白药递过去,“哪受伤了?坐下我看看。”
  谢风华坐到一旁椅子上,拉高裤腿给她爸看脚踝:“这,也没什么,就崴了一下。”
  老谢仔细捏了捏,确定只是轻微红肿,于是漫不经心拿起云南白药随便喷了两下,还教育她:“小谢同志,别因为当了个小官就飘啊,业务能力不能丢,办案时身手不行等于连累别人,知道吗?”
  “知道了。”谢风华翻了白眼,“我说您一老同志别见天逮着点小事上纲上线行不行,谁说我业务能力下降了,我这是见义勇为。”
  “见什么义勇什么为?支援分局都是你该做的。”
  “我不是说那个,是刚才在楼下见义勇为。”
  “哦?”老谢感兴趣了,“大院里进贼了?这什么贼这么傻大胆,公安局宿舍也敢硬闯?”
  “不是贼,”谢风华小声说,“是范文博,在大院门口欺负庄晓岩被我撞见了,那我还不得趁机踹两脚啊。”
  “嗬,真出息啊,”老谢一脸嫌弃,“就他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的怂样,踹两脚倒把你的脚给崴了,得瑟什么?”
  “那不是天黑,路滑吗,”谢风华有些不好意思,“嗐,再埋汰我不告诉您细节了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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