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关的二三“闲人”(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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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伯说……
  烦死了,年轻人把眼镜挂上,我不爱干,你可是答应了和我一起走我才回来的,我不料理后事,我还没玩够。
  叔叔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晚吃炸酱面!年轻人甩甩袖子往后堂走。
  这都多少年了,他不爱学医,非逼着他学。原以为拿到了学位证可以自由自在了,却不曾想当年的手足恩情需要他来偿还。他重新找了块干净的眼镜布,把眼镜包起来。他和叔叔讲了条件,叔叔说,小子,你要怕死,就干脆别回来。
  他是怕死的人吗?他上学时一个人去非洲,茫茫沙漠断了水袋差点渴死,他也没怕过呀。他最怕这种纠缠不清的感情束缚。
  叔叔最爱吃炸酱面,也最不爱吃炸酱面。当年他和另俩个人一起受苦,一起被整,叔叔最小,那俩人都护着他,替他挨打,替他出工,并把唯一的机会让给他,让他回城。三人最幸福的时光是窝在一间土泥墙糊的屋子里,一根半筷子轮流吃一锅坨掉的炸酱面。酱很少很少,是乡邻可怜他们大过年的给的一点施舍。轮了两圈,面就要见底了,剩下最后一口,大点的那个作主又让叔叔吃了。
  叔叔说的时候总会噙着泪,那个年代,真会饿死人啊。
  他说,你们怎么不逃?
  往哪逃?叔叔为他的幼稚悲悯。
  他剥了大葱,泪已经掉下来。想他正是叔叔当年那样的年纪,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想不想出国,学点厉害的本事再回来?他望着湛蓝的天,觉得他应该迈开脚步,去他向往的地方找点有意思的事做。他想去骑骆驼,他想去看北极熊,他还想去南非拍蝴蝶,去好望角听听海风。他愉快地点了头。当年父母对他的散养,让他长成了一颗不受约束的心。
  他的经费都是大伯出的,叔叔也有一半,叔叔说,我人都是你大伯的,你谢我什么呢。
  当年怎么就挑中他了呢?叔叔说,有眼缘,你大伯一眼看上了你。
  他把葱花切得细细的,牛肉也剁得碎丁,锅里热了油,挑了黄豆酱,开始熬。他刚回国时,叔叔为他接风,做的就是这一碗炸酱面。他原以为会是满汉全席,毕竟他走过不少地方,吃过不少风味,当这一碗不起眼的面上桌时,他还是微微失望了的。他觉得叔叔对他的回归不是很期盼,至少心里不怎么重视的。他跟他说他不想继承他的产业,他有自己的喜好,等这情一了,他就离开再也不回来。
  叔叔当时也是叹了口气的,很快却拿起筷子对他说,人各有志,吃面。
  他跟着吃一口,坐了十几小时的长途飞机,一路上没怎么进食,这碗面不知不觉竟然被他吃光了。他抿抿嘴,稍稍回味下唇舌,觉得叔叔的手艺还算不赖。
  第一年冬天,他没有厚的冬衣,叔叔的后屋没暖气,他不适应,又不肯穿死难看的大棉衣。叔叔像个老古董,诊所的生意不上不下,却过得如此节俭。他就把自己冻病了给叔叔看。
  一连三天鼻涕喷嚏不断,叔叔没怎么说话,只是将他隔在后堂,开了一副药给他,还是让他自己去熬了喝。喝完药出了汗,软绵绵地趴在那儿,不一会身上轻快了,胃却咕咕叫起来。他隔着后屋的玻璃窗敲,边敲边喊,叔叔听见了,拉开格子,他说,饿了。叔叔头次有了长辈的慈祥,想吃什么?不知道,他说,不知道能吃什么。
  叔叔破天荒地又下了厨,这次的炸酱面,用的是细面,酱也淡淡的,不咸,没有葱花,换成了姜末,菇丁,小菜心。他吃得心满意足,不再想爹娘。
  饭后一觉,醒来,他又在天黑前变得生龙活虎了。他去厨房洗了锅碗,叔叔还在前厅不知道忙什么。他拿出那厚大棉衣穿上,觉得身上热乎乎的,走到前厅,坐到叔叔旁边,拿起一本药理书看起来。
  前不久,他又不耐烦了,问叔叔,这事,终究什么时候能完?
  叔叔说,快了。说完,舒展开他的眉,不再埋头他的研究。
  他跟那个她和他,没什么交集,更谈不上感情,叔叔说,什么都没有,是最好的。
  他回国后偶尔还吃意大利面,面筒里还有一包,他想了想,还是煮了荞麦面。
  叔叔给了他一个药方,他吃完饭后按比例去配,配完还要做几次试验,不恰当的成分要去掉,然后再重新调和。叔叔这时候会有一点闲暇时光,他长年不怎么运动,脸色比他还要苍白些。
  这个人,以前让他吃药,都发火,现在居然主动来了,什么事让他爱惜起自己身体了?
  叔叔默默地不言语。
  只是看他把比例又换了换,他前几天发病了,差点栽了。这个,他指指其中一味,是不是要加点量?
  叔叔摇了摇头,急不得。
  他又弯下腰将比例精确了下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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