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170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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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钰庭则手捧茗茶,冷笑一声:“徐散骑先自顾吧,既请汾水两岸铸大佛金身,便好好规划工期,度支部如今在柳尚书之手,是否愿为你一人邀宠而举国倾囊,宜作自度。”
  若是往日,徐宁对魏钰庭不乏恭谨,然而今朝听到这些话,不免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请铸大佛金身表面上看是崇佛奉帝王之尊,但实质还是要尽收河东以及京畿的金银铜铁,使各家关键时刻难作反抗,将械用尽掌朝廷之手。
  可笑魏钰庭榆木脑袋,不知变通,至今还想着什么黎民百姓。侵犯利益,是有一条灰色地带的,为固皇权,该侵犯的利益是不容有犹豫的。更何况他这次收集关陇的金石铜铁,也是为了让这些百姓更顺从。百姓的力量越小,政令的力量就越大,加在帝王与朝廷身上的桎梏与法剑,才得以解开。
  徐宁放下筷子,直接道:“谁该自度,中书心中明知,若中书再与河东刘太守诟病陛下谋划,也休怪我徐宁不念旧情了。”
  魏钰庭心中一惊,而后放下碗筷,甩袖离席:“障语扰人!”
  魏钰庭出了侧殿,先行回到署中,见顾承业在值守,遂将其引至别室。
  “中书找我有事?”
  魏钰庭道:“听闻顾侍郎曾与灵岩禅院的秀安法师颇有交谊,不知可否帮我?”
  顾承业心中明晰,然而也不由得提醒魏钰庭:“灵岩禅院距河东路途遥远,难免误事。”
  “无妨。”魏钰庭道,“但取秀安法师手信即可……”
  向顾承业交待完毕后,魏钰庭又折向自己的办公之所,取出那支王济曾送给他的笔,若有所思起来。
  法会后,帝王东巡祭祀汾水的日程定下。初五于汾水祭祀,沙门统玄能率众僧与薛氏主持此事,河东郡府辅办。镇东将军府也旋即拔军启程,准备与长安遣派随行的一千人汇合一道前往泰山,其中有左右卫将军府的营兵,另有百名僧众。
  “……八月初十,陛下将抵达洛阳宫,十五是中秋宴。”庞满儿将议程整理完毕后向陆昭汇报。
  如今陆昭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行走坐卧皆不方便,然而为保万事不失,仍坚持每日过问行台政务。越来越沉重的身体,疲累酸涩的关节,以及那些以皇后行动不便为由,要求强揽事权的官员们,都让陆昭愈发警惕,时常有患得患失之感,夜间也难得安眠。
  庞满儿、韦如璋等人都在尽力为其分担,如今行台也能勉强维持。
  在完成共事后,庞满儿便与韦如璋一起在廊下纳凉,顺便一起为陆昭即将到来的孩子准备礼物。如今两人都已年过十八,却仍未论及婚嫁,难免被家人催促。庞满儿早无家人,不过一两房远亲,因此倒还尚可。韦如璋毕竟名门出身,每每有家书寄来,催促之意也十分明显。
  “家中说已为我定下一桩婚事,让我早日离都成婚生子,待三五年子女略有长成,再来宫中侍奉。但堂兄也曾暗中相告,所定夫家对此其实并不乐见,日后必不会放我出来。还说宫中不乏才长貌美之人,三五年居家相夫教子,早已劣去旁人远矣。且政事机要、中枢权力执掌不得有间缺,本应由男子肩呈,女子但有生育,若执政事,反倒误国。”
  韦如璋望着手中红色的丝绸,不由得一叹:“满儿你说,造物以泥胎塑众生,是否多有偏心?何以女子承受生育之苦,又要承受世道之非言。”
  庞满儿闻言,不免叹息。生育并非弱势,但因生育需要的恢复时间,导致权力的歧视和压迫,才是弱势。她望了望陆昭的殿门,露出一丝不忍,旋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一名小宦近前,道:“如璋姐姐,长安的信使到了,姐姐速去西门取信吧。”
  韦如璋心中一疑,以往信件都有内省一并收揽,再发放给宫内女官。她心知有事,旋即握了握庞满儿的手:“我先去西门一趟。”
  韦如璋一去,回来的也快,但带来的却不是家中的消息,而是来自河东郡的消息。
  “信使说,河东刘太守与魏中书来往书信,不知为何送到当地的一个沙门手里。那妖僧不忿,寻了个理由,趁刘太守不在家,掠了他的妻儿。他妻儿才生产,妖僧说说其母子是阻陛下福祉、祸乱佛道的妖孽,要带人前往汾阴度化了去。那妖僧因是沙门统颇有名望的弟子,在河东也有不少世族信众,声势极为浩大,竟无人敢阻。如今事情闹大,刘太守已被当地乡豪围堵,困在署衙。”
  “消息可靠吗?”陆昭问。
  韦如璋从怀中取出一支笔匣,另并魏钰庭的亲笔信:“魏中书的人说,中书前日便发现书信有人动过,因此派人快马加鞭来传消息。此外汾阴县的女官也发现事情不对,也送来了信。”
  陆昭将将起身,听罢只觉得心口小腹都突突地跳,一边稳住思绪,一边道:“当地豪强是借沙门闹事,这沙门也仗着陛下信仰神佛,又要与沙门统一道祭祀汾水,涉及皇祚,没人敢帮刘光晋。届时刘光晋必会因此待罪,长安就有机会插手河东郡郡守人选了。”
  这还不是最差的结果,一旦行台失去河东,就难与北镇等地相做守望,反倒长安得以与并州、冀州串联。而在司州撬开河东这个口子,也会极大打击其余郡县反对僧曹的声音。
  韦如璋愤恨道:“陛下竟信重徐宁这等奸人至此。”
  陆昭倒是淡然:“陛下信重徐宁,除了能力出众之外,也因其人没有底线,这种人反倒易为君王操控。换做是魏钰庭,被皇帝逼着都不愿意设立僧曹,反倒不得宠信。”
  “可现在怎么办?”庞满儿也着急,“镇东将军已经出司州境了,余下的这些兵马也轻动不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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