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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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老将军的棺椁进城后,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哭声,很快,幽州阵亡将士的遗体都进了城,哭声此起彼伏,渐渐连成一片。间或还可听见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的儿啊……!”
  本该照亮大地的太阳一直躲在云后,默默注视这凄怆人间。
  寿阳侯夫人病了,病得起不来床。
  韩舅妈也病了,不过几日,人就瘦得脱了形。但她不能倒下,府里府外都靠她操持着,便是再难受,也得站得笔直。
  韩氏在家里哭了一天,到了寿阳侯夫人病床前又是一顿好哭。好在她人还算清醒,见母亲倒下了,大嫂子又病得不像样,只得自己挽袖子上阵,这几日便都留在寿阳侯府替娘家操持白事。
  原本如韩林越这般少年夭折且尚未成家的子弟,在京里是不兴大办丧事的。可他是战死沙场,承平帝感其英烈,体恤寿阳侯痛失嫡孙,于是破例追封韩林越为“勇毅伯”。之后,上门吊唁的人便络绎不绝起来。
  前院热闹非凡,热闹得不像是在办丧事。
  连三站在韩林越的院子里,看这曾经花红柳绿盈满脂粉香的院落如今空空荡荡,看那窗上树上挂着的白幡,突然蹲下捂住脸。
  ——“你比我小好几岁呢,过上两年你就同我一样高了。说不定等我回来,还得仰着头看你呢!”
  ——“万里江山,我却始终蜗居一隅,这一生如此庸庸碌碌地过了,终究又有什么趣?”
  ——“现在你舍不得表哥,说不定将来你会以表哥为荣哟!”
  ……
  原来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连三低低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忽然就有温热的眼泪透过指缝,浸湿手背,顺着青白的手腕流下。笑声渐渐转为呜咽,空荡荡的院中,只有她一身素服,蹲在地上无声落泪。
  风吹过,白幡在树上轻轻拂动,也不知是怜悯还是叹息。
  *
  寿阳侯夫人病得愈发厉害了,韩氏一连十来日都在寿阳侯府侍疾,连世珏也是下了朝直接去寿阳侯府,虽不能做什么,但陪着妻子总是好的。
  连三开始变得很消沉,就算是连语湘在她面前做尽蠢事也不能激起她丝毫兴致。安国公和秦老夫人忧心不已,但见她如此低落之时,父母却都不曾陪在身边,心里难免有些埋怨起连三爷夫妇来,照顾连三便愈发细致了。
  谢安前阵子因为那位刘瑶筝姑娘的事一直在同她闹别扭,好多日都避着她。这会子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也再顾不得自己那点琐碎事,一下朝就到连三身边守着,一步不肯离开。但无论谢安如何费尽心思逗她开怀,连三始终没有笑。从前她面无表情时你可以看出她眼底的骄傲与不屑,可如今却只剩一潭死水,真真正正没了生气。
  为这,谢安背地里不知抹了多少泪,转过身却能马上笑容温暖地同她逗趣解闷子。
  窗外芭蕉翠绿,一眼望去便觉心都清爽许多。连三听着耳边谢安清朗的声音给她读着《笑林广记》,听到他讲起——
  一辽东武职,素不识字。一日被论,使人念劾本云:“所当革任回卫者也。”因痛哭曰:“‘革任回卫’还是小事,这‘者也’二字,怎么当得起!”
  那“武职”二字牵起她久也不动的心弦,连三忽然转头问道:“哥哥,边境战况如何?”
  谢安愣了愣,放下书本,又搓了搓手,虽欣喜她终于主动开口说话了,却因韩林越便是战死沙场的缘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不让她难过。
  “……也是,这么多日不曾有消息,想来情况当是不太好。”连语涵垂眸,低声自言自语。她想到这些日子刘延竟是不曾来烦她,大约就是因为战事吃紧政务缠身,实在腾不出空来。
  谢安不防自己纠结一会儿的功夫,她便猜出了大概,脸上便有些讪讪的,放软了声音同她道:“朝里梁老将军领着大军去了,此番驻扎在青州。青州原就有守兵,许多将士还是当年跟随楚王一道驰骋疆场的老资格,想来凉州幽州很快就能收回来了。”
  连三蹙眉沉思着,并未同意他这话。她也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下有些不对。
  绿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听得里头说话声告一段落了,这才敢轻轻敲门。
  “重黎少爷,锄禾在院门外等着不敢进来,托我进来告诉您一声儿,沈公子那边传了封信来,似是很急的样子。”
  谢安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沈熙这会子传信来做什么?我早上还在朱雀桥碰见他了呢。”也没人回他话,他摸着鼻子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打算出去问问自己的小厮锄禾。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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