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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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赵姨娘因见宝钗送了贾环些东西,心中甚是喜欢,想道:“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儿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他都想到了.若是那林丫头,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那里还肯送我们东西?一面想,一面把那些东西翻来覆去的摆弄瞧看一回.忽然想到宝钗系王夫人的亲戚,为何不到王夫人跟前卖个好儿呢.自己便蝎蝎螫螫的拿着东西,走至王夫人房中,站在旁边,陪笑说道:“这是宝姑娘才刚给环哥儿的.难为宝姑娘这么年轻的人,想的这么周到,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服呢.怪不得老太太和太太成日家都夸他疼他.我也不敢自专就收起来,特拿来给太太瞧瞧,太太也喜欢喜欢。”王夫人听了,早知道来意了,又见他说的不伦不类,也不便不理他,说道:“你自管收了去给环哥顽罢。”赵姨娘来时兴兴头头,谁知抹了一鼻子灰,满心生气,又不敢露出来,只得讪讪的出来了.到了自己房中,将东西丢在一边,嘴里咕咕哝哝自言自语道:“这个又算了个什么儿呢。”一面坐着,各自生了一回闷气.
  却说莺儿带着老婆子们送东西回来,回复了宝钗,将众人道谢的话并赏赐的银钱都回完了,那老婆子便出去了.莺儿走近前来一步,挨着宝钗悄悄的说道:“刚才我到琏二奶奶那边,看见二奶奶一脸的怒气.我送下东西出来时,悄悄的问小红,说刚才二奶奶从老太太屋里回来,不似往日欢天喜地的,叫了平儿去,唧唧咕咕的不知了说些什么.看那个光景,倒象有什么大事的似的.姑娘没听见那边老太太有什么事?宝钗听了,也自己纳闷,想不出凤姐是为什么有气,便道:“各人家有各人的事,咱们那里管得.你去倒茶去罢。”莺儿于是出来,自去倒茶不提.
  且说宝玉送了黛玉回来,想着黛玉的孤苦,不免也替他伤感起来.因要将这话告诉袭人,进来时却只有麝月秋纹在房中.因问:“你袭人姐姐那里去了?麝月道:“左不过在这几个院里,那里就丢了他.一时不见,就这样找。”宝玉笑着道:“不是怕丢了他.因我方才到林姑娘那边,见林姑娘又正伤心呢.问起来却是为宝姐姐送了他东西,他看见是他家乡的土物,不免对景伤情.我要告诉你袭人姐姐,叫他闲时过去劝劝。”正说着,晴雯进来了,因问宝玉道:“你回来了,你又要叫劝谁?宝玉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晴雯道:“袭人姐姐才出去,听见他说要到琏二奶奶那边去.保不住还到林姑娘那里.宝玉听了,便不言语.秋纹倒了茶来,宝玉漱了一口,递给小丫头子,心中着实不自在,就随便歪在床上.
  却说袭人因宝玉出门,自己作了回活计,忽想起凤姐身上不好,这几日也没有过去看看,况闻贾琏出门,正好大家说说话儿.便告诉晴雯:“好生在屋里,别都出去了,叫宝玉回来抓不着人。”晴雯道:“嗳哟,这屋里单你一个人记挂着他,我们都是白闲着混饭吃的。”袭人笑着,也不答言,就走了.
  刚来到沁芳桥畔,那时正是夏末秋初,池中莲藕新残相间,红绿离披.袭人走着,沿堤看顽了一回.猛抬头看见那边葡萄架底下有人拿着掸子在那里掸什么呢,走到跟前,却是老祝妈.那老婆子见了袭人,便笑嘻嘻的迎上来,说道:“姑娘怎么今日得工夫出来逛逛?袭人道:“可不是.我要到琏二奶奶家瞧瞧去.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那婆子道:“我在这里赶蜜蜂儿.今年三伏里雨水少,这果子树上都有虫子,把果子吃的疤瘌流星的掉了好些下来.姑娘还不知道呢,这马蜂最可恶的,一嘟噜上只咬破三两个儿,那破的水滴到好的上头,连这一嘟噜都是要烂的.姑娘你瞧,咱们说话的空儿没赶,就落上许多了.袭人道:“你就是不住手的赶,也赶不了许多.你倒是告诉买办,叫他多多做些小冷布口袋儿,一嘟噜套上一个,又透风,又不遭塌。”婆子笑道:“倒是姑娘说的是.我今年才管上,那里知道这个巧法儿呢。”因又笑着说道:“今年果子虽遭踏了些,味儿倒好,不信摘一个姑娘尝尝。”袭人正色道:“这那里使得.不但没熟吃不得,就是熟了,上头还没有供鲜,咱们倒先吃了.你是府里使老了的,难道连这个规矩都不懂了。”老祝忙笑道:“姑娘说得是.我见姑娘很喜欢,我才敢这么说,可就把规矩错了,我可是老糊涂了。”袭人道:“这也没有什么.只是你们有年纪的老奶奶们,别先领着头儿这么着就好了。”说着遂一径出了园门,来到凤姐这边.
  一到院里,只听凤姐说道:“天理良心,我在这屋里熬的越发成了贼了。”袭人听见这话,知道有原故了,又不好回来,又不好进去,遂把脚步放重些,隔着窗子问道:“平姐姐在家里呢么?平儿忙答应着迎出来.袭人便问:“二奶奶也在家里呢么,身上可大安了?说着,已走进来.凤姐装着在床上歪着呢,见袭人进来,也笑着站起来,说:“好些了,叫你惦着.怎么这几日不过我们这边坐坐?袭人道:“奶奶身上欠安,本该天天过来请安才是.但只怕奶奶身上不爽快,倒要静静儿的歇歇儿,我们来了,倒吵的奶奶烦.凤姐笑道:“烦是没的话.倒是宝兄弟屋里虽然人多,也就靠着你一个照看他,也实在的离不开.我常听见平儿告诉我,说你背地里还惦着我,常常问我.这就是你尽心了。”一面说着,叫平儿挪了张杌子放在床旁边,让袭人坐下.丰儿端进茶来,袭人欠身道:“妹妹坐着罢。”一面说闲话儿.只见一个小丫头子在外间屋里悄悄的和平儿说:“旺儿来了.在二门上伺候着呢。”又听见平儿也悄悄的道:“知道了.叫他先去,回来再来,别在门口儿站着。”袭人知他们有事,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要走.凤姐道:“闲来坐坐,说说话儿,我倒开心。”因命平儿:“送送你妹妹。”平儿答应着送出来.只见两三个小丫头子,都在那里屏声息气齐齐的伺候着.袭人不知何事,便自去了.
  却说平儿送出袭人,进来回道:“旺儿才来了,因袭人在这里我叫他先到外头等等儿,这会子还是立刻叫他呢,还是等着?请***示下。”凤姐道:“叫他来。”平儿忙叫小丫头去传旺儿进来.这里凤姐又问平儿:“你到底是怎么听见说的?平儿道:“就是头里那小丫头子的话.他说他在二门里头听见外头两个小厮说:`这个新二奶奶比咱们旧二奶奶还俊呢,脾气儿也好.'不知是旺儿是谁,吆喝了两个一顿,说:`什么新奶奶旧***,还不快悄悄儿的呢,叫里头知道了,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呢.'平儿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进来回说:“旺儿在外头伺候着呢。”凤姐听了,冷笑了一声说:“叫他进来。”那小丫头出来说:“奶奶叫呢。”旺儿连忙答应着进来.旺儿请了安,在外间门口垂手侍立.凤姐儿道:“你过来,我问你话。”旺儿才走到里间门旁站着.凤姐儿道:“你二爷在外头弄了人,你知道不知道?旺儿又打着千儿回道:“奴才天天在二门上听差事,如何能知道二爷外头的事呢。”凤姐冷笑道:“你自然不知道.你要知道,你怎么拦人呢.旺儿见这话,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走了风了,料着瞒不过,便又跪回道:“奴才实在不知.就是头里兴儿和喜儿两个人在那里混说,奴才吆喝了他们两句.内中深情底里奴才不知道,不敢妄回.求奶奶问兴儿,他是长跟二爷出门的。”凤姐听了,下死劲啐了一口,骂道:“你们这一起没良心的混帐忘八崽子!都是一条藤儿,打量我不知道呢.先去给我把兴儿那个忘八崽子叫了来,你也不许走.问明白了他,回来再问你.好,好,好,这才是我使出来的好人呢!那旺儿只得连声答应几个是,磕了个头爬起来出去,去叫兴儿.
  却说兴儿正在帐房儿里和小厮们玩呢,听见说二奶奶叫,先唬了一跳,却也想不到是这件事发作了,连忙跟着旺儿进来.旺儿先进去,回说:“兴儿来了。”凤姐儿厉声道:“叫他!那兴儿听见这个声音儿,早已没了主意了,只得乍着胆子进来.凤姐儿一见,便说:“好小子啊!你和你爷办的好事啊!你只实说罢!兴儿一闻此言,又看见凤姐儿气色及两边丫头们的光景,早唬软了,不觉跪下,只是磕头.凤姐儿道:“论起这事来,我也听见说不与你相干.但只你不早来回我知道,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要实说了,我还饶你,再有一字虚言,你先摸摸你腔子上几个脑袋瓜子!兴儿战兢兢的朝上磕头道:“奶奶问的是什么事,奴才同爷办坏了?凤姐听了,一腔火都发作起来,喝命:“打嘴巴!旺儿过来才要打时,凤姐儿骂道:“什么糊涂忘八崽子!叫他自己打,用你打吗!一会子你再各人打你那嘴巴子还不迟呢。”那兴儿真个自己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嘴巴.凤姐儿喝声站住,问道:“你二爷外头娶了什么新奶奶旧***事,你大概不知道啊。”兴儿见说出这件事来,越发着了慌,连忙把帽子抓下来在砖地上咕咚咕咚碰的头山响,口里说道:“只求奶奶超生,奴才再不敢撒一个字儿的谎。”凤姐道:“快说!兴儿直蹶蹶的跪起来回道,这事头里奴才也不知道.就是这一天,东府里大老爷送了殡,俞禄往珍大爷庙里去领银子.二爷同着蓉哥儿到了东府里,道儿上爷儿两个说起珍大奶奶那边的二位姨奶奶来.二爷夸他好,蓉哥儿哄着二爷,说把二姨奶奶说给二爷.凤姐听到这里,使劲啐道:“呸,没脸的忘八蛋!他是你那一门子的姨奶奶!兴儿忙又磕头说:“奴才该死!往上瞅着,不敢言语.凤姐儿道:“完了吗?怎么不说了?兴儿方才又回道:“奶奶恕奴才,奴才才敢回。”凤姐啐道:“放你妈的屁,这还什么恕不恕了.你好生给我往下说,好多着呢。”兴儿又回道:“二爷听见这个话就喜欢了.后来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就弄真了。”凤姐微微冷笑道:“这个自然么,你可那里知道呢!你知道的只怕都烦了呢.是了,说底下的罢!兴儿回道:“后来就是蓉哥儿给二爷找了房子。”凤姐忙问道:“如今房子在那里?兴儿道:“就在府后头。”凤姐儿道:“哦。”回头瞅着平儿道:“咱们都是死人哪.你听听!平儿也不敢作声.兴儿又回道:“珍大爷那边给了张家不知多少银子,那张家就不问了。”凤姐道:“这里头怎么又扯拉上什么张家李家咧呢?兴儿回道:“奶奶不知道,这二奶奶……刚说到这里,又自己打了个嘴巴,把凤姐儿倒怄笑了.两边的丫头也都抿嘴儿笑.兴儿想了想,说道:“那珍大***妹子…….。”凤姐儿接着道:“怎么样?快说呀。”兴儿道:“那珍大***妹子原来从小儿有人家的,姓张,叫什么张华,如今穷的待好讨饭.珍大爷许了他银子,他就退了亲了。”凤姐儿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儿,回头便望丫头们说道:“你们都听见了?小忘八崽子,头里他还说不知道呢!兴儿又回道:“后来二爷才叫人裱糊了房子,娶过来了。”凤姐道:“打那里娶过来的?兴儿回道:“就在他老娘家抬过来的。”凤姐道:“好罢咧。”又问:“没人送亲么?兴儿道:“就是蓉哥儿.还有几个丫头老婆子们,没别人。”凤姐道:“你大奶奶没来吗?兴儿道:“过了两天,大奶奶才拿了些东西来瞧的。”凤姐儿笑了一笑,回头向平儿道:“怪道那两天二爷称赞大奶奶不离嘴呢。”掉过脸来又问兴儿,谁服侍呢?自然是你了。”兴儿赶着碰头不言语.凤姐又问,前头那些日子说给那府里办事,想来办的就是这个了.兴儿回道:“也有办事的时候,也有往新房子里去的时候。”凤姐又问道:“谁和他住着呢。”兴儿道:“他母亲和他妹子.昨儿他妹子各人抹了脖子了。”凤姐道:“这又为什么?兴儿随将柳湘莲的事说了一遍.凤姐道:“这个人还算造化高,省了当那出名儿的忘八.因又问道:“没了别的事了么?兴儿道:“别的事奴才不知道.奴才刚才说的字字是实话,一字虚假,奶奶问出来只管打死奴才,奴才也无怨的。”凤姐低了一回头,便又指着兴儿说道:“你这个猴儿崽子就该打死.这有什么瞒着我的?你想着瞒了我,就在你那糊涂爷跟前讨了好儿了,你新奶奶好疼你.我不看你刚才还有点怕惧儿,不敢撒谎,我把你的腿不给你砸折了呢。”说着喝声起去。”兴儿磕了个头,才爬起来,退到外间门口,不敢就走.凤姐道:“过来,我还有话呢。”兴儿赶忙垂手敬听.凤姐道:“你忙什么,新奶奶等着赏你什么呢?兴儿也不敢抬头.凤姐道:“你从今日不许过去.我什么时候叫你,你什么时候到.迟一步儿,你试试!出去罢。”兴儿忙答应几个是,退出门来.凤姐又叫道:“兴儿!兴儿赶忙答应回来.凤姐道:“快出去告诉你二爷去,是不是啊?兴儿回道:“奴才不敢。”凤姐道:“你出去提一个字儿,c防你的皮!兴儿连忙答应着才出去了.凤姐又叫:“旺儿呢?旺儿连忙答应着过来.凤姐把眼直瞪瞪的瞅了两三句话的工夫,才说道:“好旺儿,很好,去罢!外头有人提一个字儿,全在你身上。”旺儿答应着也出去了.
  凤姐便叫倒茶.小丫头子们会意,都出去了.这里凤姐才和平儿说:“你都听见了?这才好呢。”平儿也不敢答言,只好陪笑儿.凤姐越想越气,歪在枕上只是出神,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叫:“平儿来。”平儿连忙答应过来.凤姐道:“我想这件事竟该这么着才好.也不必等你二爷回来再商量了。”未知凤姐如何办理,下回分解。
  上卷 第六十八回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更新时间:2007-1-12 23:59:18 本章字数:7819
  话说贾琏起身去后,偏值平安节度巡边在外,约一个月方回.贾琏未得确信,只得住在下处等候.及至回来相见,将事办妥,回程已是将两个月的限了.
  谁知凤姐心下早已算定,只待贾琏前脚走了,回来便传各色匠役,收拾东厢房三间,照依自己正室一样装饰陈设.至十四日便回明贾母王夫人,说十五日一早要到姑子庙进香去.只带了平儿,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四人,未曾上车,便将原故告诉了众人.又吩咐众男人,素衣素盖,一径前来.
  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鲍二家的开了.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至门前,凤姐方下车进来.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周瑞旺儿二女人搀入院来.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说着便福了下来.凤姐忙陪笑还礼不迭.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凤姐上座,尤二姐命丫鬟拿褥子来便行礼,说:“奴家年轻,一从到了这里之事,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奴亦倾心吐胆,只伏侍姐姐。”说着,便行下礼去.凤姐儿忙下座以礼相还,口内忙说:“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此皆是你我之痴心,怎奈二爷错会奴意.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不曾对奴说.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育.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使奴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前于十日之先奴已风闻,恐二爷不乐,遂不敢先说.今可巧远行在外,故奴家亲自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你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素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姐姐乃何等样人物,岂可信真.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岂容我到今日.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见了,自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来家一见,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所以姐姐竟是我的大恩人,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情愿在此相陪.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便,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愿意。”说着,便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尤二姐见了这般,也不免滴下泪来.
  二人对见了礼,分序座下.平儿忙也上来要见礼.尤二姐见他打扮不凡,举止品貌不俗,料定是平儿,连忙亲身挽住,只叫妹子快休如此,你我是一样的人。”凤姐忙也起身笑说:“折死他了!妹子只管受礼,他原是咱们的丫头.以后快别如此。”说着,又命周家的从包袱里取出四匹上色尺头,四对金珠簪环为拜礼.尤二姐忙拜受了.二人吃茶,对诉已往之事.凤姐口内全是自怨自错,怨不得别人,如今只求姐姐疼我等语.尤二姐见了这般,便认他作是个极好的人,小人不遂心诽谤主子亦是常理,故倾心吐胆,叙了一回,竟把凤姐认为知己.又见周瑞等媳妇在旁边称扬凤姐素日许多善政,只是吃亏心太痴了,惹人怨,又说已经预备了房屋,奶奶进去一看便知。”尤氏心中早已要进去同住方好,今又见如此,岂有不允之理,便说:“原该跟了姐姐去,只是这里怎样?凤姐儿道:“这有何难,姐姐的箱笼细软只管着小厮搬了进去.这些粗笨货要他无用,还叫人看着.姐姐说谁妥当就叫谁在这里。”尤二姐忙说:“今日既遇见姐姐,这一进去,凡事只凭姐姐料理.我也来的日子浅,也不曾当过家,世事不明白,如何敢作主.这几件箱笼拿进去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那也不过是二爷的。”凤姐听了,便命周瑞家的记清,好生看管着抬到东厢房去.于是催着尤二姐穿戴了,二人携手上车,又同坐一处,又悄悄的告诉他:“我们家的规矩大.这事老太太一概不知,倘或知二爷孝中娶你,管把他打死了.如今且别见老太太,太太.我们有一个花园子极大,姊妹住着,容易没人去的.你这一去且在园里住两天,等我设个法子回明白了,那时再见方妥。”尤二姐道:“任凭姐姐裁处。”那些跟车的小厮们皆是预先说明的,如今不去大门,只奔后门而来.
  下了车,赶散众人.凤姐便带尤氏进了大观园的后门,来到李纨处相见了.彼时大观园中十停人已有九停人知道了,今忽见凤姐带了进来,引动多人来看问.尤二姐一一见过.众人见他标致和悦,无不称扬.凤姐一一的吩咐了众人:“都不许在外走了风声,若老太太,太太知道,我先叫你们死。”园中婆子丫鬟都素惧凤姐的,又系贾琏国孝家孝中所行之事,知道关系非常,都不管这事.凤姐悄悄的求李纨收养几日,等回明了,我们自然过去的。”李纨见凤姐那边已收拾房屋,况在服中,不好倡扬,自是正理,只得收下权住.凤姐又变法将他的丫头一概退出,又将自己的一个丫头送他使唤.暗暗吩咐园中媳妇们:“好生照看着他.若有走失逃亡,一概和你们算帐。”自己又去暗中行事.合家之人都暗暗纳罕的说:“看他如何这等贤惠起来了。”
  那尤二姐得了这个所在,又见园中姊妹各各相好,倒也安心乐业的自为得其所矣.谁知三日之后,丫头善姐便有些不服使唤起来.尤二姐因说:“没了头油了,你去回声大奶奶拿些来。”善姐便道:“二奶奶,你怎么不知好歹没眼色.我们奶奶天天承应了老太太,又要承应这边太太那边太太.这些妯娌姊妹,上下几百男女,天天起来,都等他的话.一日少说,大事也有一二十件,小事还有三五十件.外头的从娘娘算起,以及王公侯伯家多少人情客礼,家里又有这些亲友的调度.银子上千钱上万,一日都从他一个手一个心一个口里调度,那里为这点子小事去烦琐他.我劝你能着些儿罢.咱们又不是明媒正娶来的,这是他亘古少有一个贤良人才这样待你,若差些儿的人,听见了这话,吵嚷起来,把你丢在外,死不死,生不生,你又敢怎样呢!一席话,说的尤氏垂了头,自为有这一说,少不得将就些罢了.那善姐渐渐连饭也怕端来与他吃,或早一顿,或晚一顿,所拿来之物,皆是剩的.尤二姐说过两次,他反先乱叫起来.尤二姐又怕人笑他不安分,少不得忍着.隔上五日八日见凤姐一面,那凤姐却是和容悦色,满嘴里姐姐不离口.又说:“倘有下人不到之处,你降不住他们,只管告诉我,我打他们。”又骂丫头媳妇说:“我深知你们,软的欺,硬的怕,背开我的眼,还怕谁.倘或二奶奶告诉我一个不字,我要你们的命.尤氏见他这般的好心,思想既有他,何必我又多事.下人不知好歹,也是常情.我若告了,他们受了委屈,反叫人说我不贤良。”因此反替他们遮掩.
  凤姐一面使旺儿在外打听细事,这尤二姐之事皆已深知.原来已有了婆家的,女婿现在才十九岁,成日在外嫖赌,不理生业,家私花尽,父亲撵他出来,现在赌钱厂存身.父亲得了尤婆十两银子退了亲的,这女婿尚不知道.原来这小伙子名叫张华.凤姐都一一尽知原委,便封了二十两银子与旺儿,悄悄命他将张华勾来养活,着他写一张状子,只管往有司衙门中告去,就告琏二爷国孝家孝之中,背旨瞒亲,仗财依势,强逼退亲,停妻再娶等语.这张华也深知利害,先不敢造次.旺儿回了凤姐,凤姐气的骂:“癞狗扶不上墙的种子.你细细的说给他,便告我们家谋反也没事的.不过是借他一闹,大家没脸.若告大了,我这里自然能够平息的。”旺儿领命,只得细说与张华.凤姐又吩咐旺儿:“他若告了你,你就和他对词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自有道理。”旺儿听了有他做主,便又命张华状子上添上自己,说:“你只告我来往过付,一应调唆二爷做的。”张华便得了主意,和旺儿商议定了,写了一纸状子,次日便往都察院喊了冤.
  察院坐堂看状,见是告贾琏的事,上面有家人旺儿一人,只得遣人去贾府传旺儿来对词.青衣不敢擅入,只命人带信.那旺儿正等着此事,不用人带信,早在这条街上等候.见了青衣,反迎上去笑道:“起动众位兄弟,必是兄弟的事犯了.说不得,快来套上.众青衣不敢,只说:“你老去罢,别闹了。”于是来至堂前跪了.察院命将状子与他看.旺儿故意看了一遍,碰头说道:“这事小的尽知,小的主人实有此事.但这张华素与小的有仇,故意攀扯小的在内.其中还有别人,求老爷再问。”张华碰头说:“虽还有人,小的不敢告他,所以只告他下人。”旺儿故意急的说:“糊涂东西,还不快说出来!这是朝廷公堂之上,凭是主子,也要说出来。”张华便说出贾蓉来.察院听了无法,只得去传贾蓉.凤姐又差了庆儿暗中打听,告了起来,便忙将王信唤来,告诉他此事,命他托察院只虚张声势警唬而已,又拿了三百银子与他去打点.是夜王信到了察院私第,安了根子.那察院深知原委,收了赃银.次日回堂,只说张华无赖,因拖欠了贾府银两,枉捏虚词,诬赖良人.都察院又素与王子腾相好,王信也只到家说了一声,况是贾府之人,巴不得了事,便也不提此事,且都收下,只传贾蓉对词.
  且说贾蓉等正忙着贾珍之事,忽有人来报信,说有人告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快作道理.贾蓉慌了,忙来回贾珍.贾珍说:“我防了这一着,只亏他大胆子。”即刻封了二百银子着人去打点察院,又命家人去对词.正商议之间,人报:“西府二奶奶来了。”贾珍听了这个,倒吃了一惊,忙要同贾蓉藏躲.不想凤姐进来了,说:“好大哥哥,带着兄弟们干的好事!贾蓉忙请安,凤姐拉了他就进来.贾珍还笑说:“好生伺候你姑娘,吩咐他们杀牲口备饭。”说了,忙命备马,躲往别处去了.
  这里凤姐儿带着贾蓉走来上房,尤氏正迎了出来,见凤姐气色不善,忙笑说:“什么事这等忙?凤姐照脸一口吐沫啐道:“你尤家的丫头没人要了,偷着只往贾家送!难道贾家的人都是好的,普天下死绝了男人了!你就愿意给,也要三媒六证,大家说明,成个体统才是.你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国孝家孝两重在身,就把个人送来了.这会子被人家告我们,我又是个没脚蟹,连官场中都知道我利害吃醋,如今指名提我,要休我.我来了你家,干错了什么不是,你这等害我?或是老太太,太太有了话在你心里,使你们做这圈套,要挤我出去.如今咱们两个一同去见官,分证明白.回来咱们公同请了合族中人,大家觌面说个明白.给我休书,我就走路。”一面说,一面大哭,拉着尤氏,只要去见官.急的贾蓉跪在地下碰头,只求姑娘婶子息怒。”凤姐儿一面又骂贾蓉:“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调三窝四,干出这些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营生.你死了的娘阴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还敢来劝我!哭骂着扬手就打.贾蓉忙磕头有声说:“婶子别动气,仔细手,让我自己打.婶子别动气。”说着,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又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再顾三不顾四的混管闲事了?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了?众人又是劝,又要笑,又不敢笑.
  凤姐儿滚到尤氏怀里,嚎天动地,大放悲声,只说:“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为什么使他违旨背亲,将混帐名儿给我背着?咱们只去见官,省得捕快皂隶来.再者咱们只过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大家公议了,我既不贤良,又不容丈夫娶亲买妾,只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就走.你妹妹我也亲身接来家,生怕老太太,太太生气,也不敢回,现在三茶六饭金奴银婢的住在园里.我这里赶着收拾房子,一样和我的道理,只等老太太知道了.原说接过来大家安分守己的,我也不提旧事了.谁知又有了人家的.不知你们干的什么事,我一概又不知道.如今告我,我昨日急了,纵然我出去见官,也丢的是你贾家的脸,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打点.如今把我的人还锁在那里。”说了又哭,哭了又骂,后来放声大哭起祖宗爹妈来,又要寻死撞头.把个尤氏揉搓成一个面团,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并无别语,只骂贾蓉:“孽障种子!和你老子作的好事!我就说不好的。”凤姐儿听说,哭着两手搬着尤氏的脸紧对相问道:“你发昏了?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去?你若告诉了我,这会子平安不了?怎得经官动府,闹到这步田地,你这会子还怨他们.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总是他们也不怕你,也不听你。”说着啐了几口.尤氏也哭道:“何曾不是这样.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的,也得他们听.叫我怎么样呢,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
  众姬妾丫鬟媳妇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不是,奶奶也作践的够了.当着奴才们,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如今还求奶奶给留脸。”说着,捧上茶来.凤姐也摔了,一面止了哭挽头发,又哭骂贾蓉:“出去请大哥哥来.我对面问他,亲大爷的孝才五七,侄儿娶亲,这个礼我竟不知道.我问问,也好学着日后教导子侄的。”贾蓉只跪着磕头,说:“这事原不与父母相干,都是儿子一时吃了屎,调唆叔叔作的.我父亲也并不知道.如今我父亲正要商量接太爷出殡,婶子若闹起来,儿子也是个死.只求婶子责罚儿子,儿子谨领.这官司还求婶子料理,儿子竟不能干这大事.婶子是何等样人,岂不知俗语说的`胳膊只折在袖子里'.儿子糊涂死了,既作了不肖的事,就同那猫儿狗儿一般.婶子既教训,就不和儿子一般见识的,少不得还要婶子费心费力将外头的压住了才好.原是婶子有这个不肖的儿子,既惹了祸,少不得委屈,还要疼儿子。”说着,又磕头不绝.
  凤姐见他母子这般,也再难往前施展了,只得又转过了一副形容言谈来,与尤氏反陪礼说:我是年轻不知事的人,一听见有人告诉了,把我吓昏了,不知方才怎样得罪了嫂子.可是蓉儿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少不得嫂子要体谅我.还要嫂子转替哥哥说了,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尤氏贾蓉一齐都说:“婶子放心,横竖一点儿连累不着叔叔.婶子方才说用过了五百两银子,少不得我娘儿们打点五百两银子与婶子送过去,好补上的,不然岂有反教婶子又添上亏空之名,越发我们该死了.但还有一件,老太太,太太们跟前婶子还要周全方便,别提这些话方好。”凤姐儿又冷笑道:“你们饶压着我的头干了事,这会子反哄着我替你们周全.我虽然是个呆子,也呆不到如此.嫂子的兄弟是我的丈夫,嫂子既怕他绝后,我岂不更比嫂子更怕绝后.嫂子的令妹就是我的妹子一样.我一听见这话,连夜喜欢的连觉也睡不成,赶着传人收拾了屋子,就要接进来同住.倒是奴才小人的见识,他们倒说:`奶奶太好性了.若是我们的主意,先回了老太太,太太看是怎样,再收拾房子去接也不迟.'我听了这话,教我要打要骂的,才不言语.谁知偏不称我的意,偏打我的嘴,半空里又跑出一个张华来告了一状.我听见了,吓的两夜没合眼儿,又不敢声张,只得求人去打听这张华是什么人,这样大胆.打听了两日,谁知是个无赖的花子.我年轻不知事,反笑了,说:`他告什么?'倒是小子们说:`原是二奶奶许了他的.他如今正是急了,冻死饿死也是个死,现在有这个理他抓着,纵然死了,死的倒比冻死饿死还值些.怎么怨的他告呢.这事原是爷做的太急了.国孝一层罪,家孝一层罪,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停妻再娶一层罪.俗语说:“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穷疯了的人,什么事作不出来,况且他又拿着这满理,不告等请不成.'嫂子说,我便是个韩信张良,听了这话,也把智谋吓回去了.你兄弟又不在家,又没个商议,少不得拿钱去垫补,谁知越使钱越被人拿住了刀靶,越发来讹.我是耗子尾上长疮,____多少脓血儿.所以又急又气,少不得来找嫂子。”贾氏贾蓉不等说完,都说:“不必操心,自然要料理的。”贾蓉又道:“那张华不过是穷急,故舍了命才告.咱们如今想了一个法儿,竟许他些银子,只叫他应了妄告不实之罪,咱们替他打点完了官司.他出来时再给他些个银子就完了。”凤姐儿笑道:“好孩子,怨不得你顾一不顾二的作这些事出来.原来你竟糊涂.若你说得这话,他暂且依了,且打出官司来又得了银子,眼前自然了事.这些人既是无赖之徒,银子到手一旦光了,他又寻事故讹诈.倘又叨登起来这事,咱们虽不怕,也终担心.搁不住他说既没毛病为什么反给他银子,终久是不了之局。”贾蓉原是个明白人,听如此一说,便笑道:“我还有个主意,`来是是非人,去是是非者',这事还得我了才好.如今我竟去问张华个主意,或是他定要人,或是他愿意了事得钱再娶.他若说一定要人,少不得我去劝我二姨,叫他出来仍嫁他去,若说要钱,我们这里少不得给他。”凤姐儿忙道:“虽如此说,我断舍不得你姨娘出去,我也断不肯使他去.好侄儿,你若疼我,只能可多给他钱为是。”贾蓉深知凤姐口虽如此,心却是巴不得只要本人出来,他却做贤良人.如今怎说怎依.凤姐儿欢喜了,又说:“外头好处了,家里终久怎么样?你也同我过去回明才是。”尤氏又慌了,拉凤姐讨主意如何撒谎才好.凤姐冷笑道:“既没这本事,谁叫你干这事了.这会子又这个腔儿,我又看不上.待要不出个主意,我又是个心慈面软的人,凭人撮弄我,我还是一片痴心.说不得让我应起来.如今你们只别露面,我只领了你妹妹去与老太太,太太们磕头,只说原系你妹妹,我看上了很好.正因我不大生长,原说买两个人放在屋里的,今既见你妹妹很好,而又是亲上做亲的,我愿意娶来做二房.皆因家中父母姊妹新近一概死了,日子又艰难,不能度日,若等百日之后,无奈无家无业,实难等得.我的主意接了进来,已经厢房收拾了出来暂且住着,等满了服再圆房.仗着我不怕臊的脸,死活赖去,有了不是,也寻不着你们了.你们母子想想,可使得?尤氏贾蓉一齐笑说:“到底是婶子宽洪大量,足智多谋.等事妥了,少不得我们娘儿们过去拜谢。”尤氏忙命丫鬟们伏侍凤姐梳妆洗脸,又摆酒饭,亲自递酒拣菜.
  凤姐也不多坐,执意就走了.进园中将此事告诉与尤二姐,又说我怎么操心打听,又怎么设法子,须得如此如此方救下众人无罪,少不得我去拆开这鱼头,大家才好.不知端详,且听下回分解.
  上卷 第六十九回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更新时间:2007-1-12 23:59:18 本章字数:7583
  话说尤二姐听了,又感谢不尽,只得跟了他来.尤氏那边怎好不过来的,少不得也过来跟着凤姐去回,方是大礼.凤姐笑说:“你只别说话,等我去说。”尤氏道:“这个自然.但一有个不是,是往你身上推的。”说着,大家先来至贾母房中.
  正值贾母和园中姊妹们说笑解闷,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标致小媳妇进来,忙觑着眼看,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好可怜见的。”凤姐上来笑道:“老祖宗倒细细的看看,好不好?说着,忙拉二姐说:“这是太婆婆,快磕头。”二姐忙行了大礼,展拜起来.又指着众姊妹说:这是某人某人,你先认了,太太瞧过了再见礼.二姐听了,一一又从新故意的问过,垂头站在旁边.贾母上下瞧了一遍,因又笑问:“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凤姐忙又笑说:“老祖宗且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贾母又戴了眼镜,命鸳鸯琥珀:“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众人都抿嘴儿笑着,只得推他上去.贾母细瞧了一遍,又命琥珀:“拿出手来我瞧瞧。”鸳鸯又揭起裙子来.贾母瞧毕,摘下眼镜来,笑说道:“更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凤姐听说,笑着忙跪下,将尤氏那边所编之话,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一遍,少不得老祖宗发慈心,先许他进来,住一年后再圆房。”贾母听了道:“这有什么不是.既你这样贤良,很好.只是一年后方可圆得房。”凤姐听了,叩头起来,又求贾母着两个女人一同带去见太太们,说是老祖宗的主意.贾母依允,遂使二人带去见了邢夫人等.王夫人正因他风声不雅,深为忧虑,见他今行此事,岂有不乐之理.于是尤二姐自此见了天日,挪到厢房住居.凤姐一面使人暗暗调唆张华,只叫他要原妻,这里还有许多赔送外,还给他银子安家过活.张华原无胆无心告贾家的,后来又见贾蓉打发人来对词,那人原说的:“张华先退了亲.我们皆是亲戚.接到家里住着是真,并无娶嫁之说.皆因张华拖欠了我们的债务,追索不与,方诬赖小的主人那些个。”察院都和贾王两处有瓜葛,况又受了贿,只说张华无赖,以穷讹诈,状子也不收,打了一顿赶出来.庆儿在外替他打点,也没打重.又调唆张华:“亲原是你家定的,你只要亲事,官必还断给你。”于是又告.王信那边又透了消息与察院,察院便批:“张华所欠贾宅之银,令其限内按数交还,其所定之亲,仍令其有力时娶回。”又传了他父亲来当堂批准.他父亲亦系庆儿说明,乐得人财两进,便去贾家领人.凤姐儿一面吓的来回贾母,说如此这般,都是珍大嫂子干事不明,并没和那家退准,惹人告了,如此官断.贾母听了,忙唤了尤氏过来,说他作事不妥,既是你妹子从小曾与人指腹为婚,又没退断,使人混告了。”尤氏听了,只得说:“他连银子都收了,怎么没准。”凤姐在旁又说:“张华的口供上现说不曾见银子,也没见人去.他老子说:`原是亲家母说过一次,并没应准.亲家母死了,你们就接进去作二房.'如此没有对证,只好由他去混说.幸而琏二爷不在家,没曾圆房,这还无妨.只是人已来了,怎好送回去,岂不伤脸。”贾母道:“又没圆房,没的强占人家有夫之人,名声也不好,不如送给他去.那里寻不出好人来。”尤二姐听了,又回贾母说:“我母亲实于某年月日给了他十两银子退准的.他因穷急了告,又翻了口.我姐姐原没错办。”贾母听了,便说:“可见刁民难惹.既这样,凤丫头去料理料理。”凤姐听了无法,只得应着.回来只命人去找贾蓉.贾蓉深知凤姐之意,若要使张华领回,成何体统,便回了贾珍,暗暗遣人去说张华:“你如今既有许多银子,何必定要原人.若只管执定主意,岂不怕爷们一怒,寻出个由头,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有了银子,回家去什么好人寻不出来.你若走时,还赏你些路费。”张华听了,心中想了一想,这倒是好主意,和父亲商议已定,约共也得了有百金,父子次日起个五更,回原籍去了.贾蓉打听得真了,来回了贾母凤姐,说:“张华父子妄告不实,惧罪逃走,官府亦知此情,也不追究,大事完毕。”凤姐听了,心中一想:若必定着张华带回二姐去,未免贾琏回来再花几个钱包占住,不怕张华不依.还是二姐不去,自己相伴着还妥当,且再作道理.只是张华此去不知何往,他倘或再将此事告诉了别人,或日后再寻出这由头来翻案,岂不是自己害了自己.原先不该如此将刀靶付与外人去的.因此悔之不迭,复又想了一条主意出来,悄命旺儿遣人寻着了他,或说他作贼,和他打官司将他治死,或暗中使人算计,务将张华治死,方剪草除根,保住自己的名誉.旺儿领命出来,回家细想:人已走了完事,何必如此大作,人命关天,非同儿戏,我且哄过他去,再作道理.因此在外躲了几日,回来告诉凤姐,只说张华是有了几两银子在身上,逃去第三日在京口地界五更天已被截路人打闷棍打死了.他老子唬死在店房,在那里验尸掩埋.凤姐听了不信,说:“你要扯谎,我再使人打听出来敲你的牙!自此方丢过不究.凤姐和尤二姐和美非常,更比亲姊亲妹还胜十倍.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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